“对等关税”乱拳刚开打，特朗普“小圈子”却先乱了｜环球深壹度

美国“对等关税”政策在全球引发的震荡仍在持续。在这关头，特朗普身边的“大红人”埃隆·马斯克，却在社交平台和新闻媒体上对白宫贸易顾问纳瓦罗大爆粗口，骂他是“白痴”，“比一袋砖头还愚蠢”。

纳瓦罗是谁？他的来头也不小：“对等关税”操盘手、对华强硬派、特朗普的“守护灵”、“愚蠢经济学创始人”……此次争吵将集众多争议标签于一身的纳瓦罗推上了风口浪尖，他此前捏造专家开黑中国的“黑历史”也再次被媒体挖出争相报道。

4月2日，特朗普在白宫展示签署后的关于所谓“对等关税”的行政令。新华社发

专家分析，白宫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关税政策让不同利益群体出现分歧，也是其内部斗争白热化的表现之一。未来美国对外关税的不确定性会贯穿特朗普的整个任期，全球贸易体系不得不在特朗普的威胁下做出适应性调整，而这无疑是中长期、全球性大幅度重置的过程。

“对等关税”操盘手

据新华社报道，马斯克与纳瓦罗隔空互怼，起因是纳瓦罗4月7日接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记者采访时，驳斥马斯克提议在美国与欧盟之间推动零关税，并称特斯拉只是一家依靠进口零部件的“汽车组装商”，而非“汽车制造商”。

马斯克在回复一条转发这段视频采访的帖文时强硬评价：“纳瓦罗真是个白痴。他在这里说的这些话显然是错误的。”此后，马斯克又发帖称，特斯拉生产的汽车“美国制造”成分最高，“纳瓦罗比一袋砖头还蠢”。

马斯克。CFP供图

一个是总统身边的“大红人”，一个是总统的“经济军师”，这两个同处特朗普核心圈人士的争执，被认为“极为罕见”。不过，白宫新闻发言人莱特却将之定义为“男孩间的吵吵闹闹”，意图大事化小。

相比于网红马斯克，人们对争吵的另一方却没有那么熟悉。事实上，纳瓦罗也大有来头：他是特朗普所谓“对等关税”及“特朗普1.0”的政策操盘手，他一再声称关税政策能够扭转美国的贸易逆差、为政府带来收入，并振兴制造业、维护国家安全。

一方是“对等关税”幕后操盘手，一方是因关税政策导致资产大幅缩水的全球富豪，这场争吵的发生也就不难理解了。

彭博亿万富豪指数显示，马斯克虽然仍是全球首富，但今年截至目前他的财富损失了1347亿美元。美东时间周一，马斯克的财富跌至2978亿美元，这是自2024年11月以来他的净资产首次跌破3000亿美元。

和马斯克不同，纳瓦罗与特朗普相识于微时。2016年，特朗普作为美国“政治局外人”，与实力强劲、资历丰厚的希拉里展开角逐。彼时的纳瓦罗虽然依靠学业一路升至加州大学教授，但因其观点极端另类，向来不被主流经济学界认可。

那么，两人是如何结识的？这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人：特朗普的女婿贾里德·库什纳。

特朗普的“守护灵”

2016年，特朗普竞选美国总统期间，库什纳任竞选顾问，他被岳丈委以一项重任：为其选择一位让其看起来很强硬的经济专家。

当时，纳瓦罗在加州大学尔湾分校担任经济学和公共政策教授，已执教长达20多年。与其同事“术业有专攻”不同，纳瓦罗的研究兴趣十分广泛——他先后写了十多本有关经济学和贸易问题的书籍，其中三本都直指中国，包括《即将到来的中国战争》《致命中国》《卧虎》。

在这三本书中，《致命中国》成为纳瓦罗命运的重要转折点——

在这本与他人合著的书中，纳瓦罗坚称，美中贸易逆差是美国经济出现问题的根源，认为中国同美国进行不公平的交易瓦解了美国的制造业基础，这与特朗普的理念一拍即合，被特朗普评价为“一针见血”“强烈推荐”，正是该书合著者的身份成为他被库什纳看重的原因。

纳瓦罗。CFP供图

特朗普首次当选后，纳瓦罗被任命为白宫国家贸易委员会主任，成为“特朗普1.0”贸易政策设计师之一，包括主导对华贸易战的决策、推动修订北美自贸协定等。

2020年，特朗普竞选连任败北，纳瓦罗竭力声援，指控选举舞弊，是“完美骗局”，被认为引爆了震惊世界的“国会山骚乱”。美国国会为此传唤纳瓦罗，但遭拒绝。最后，纳瓦罗被判两项藐视国会罪名成立，入狱四个月，成为第一个因此事件入狱的特朗普政府官员。

时隔四年，特朗普重返白宫后，纳瓦罗则继续担任贸易和制造业高级顾问。要知道，能在特朗普政府团队贯穿两个任期并都担任重要职务，这十分罕见，就连深受特朗普赏识的前战略师班农、第一任期的“贸易沙皇”莱特希泽都无此待遇。特朗普为何对纳瓦罗青睐有加？

这是因为，纳瓦罗向来以忠诚著称，特朗普称其为“中国问题上的硬汉”。美国媒体称他为特朗普的“守护灵”，德国新闻电视台则将他称作“特朗普的仆人”。特朗普的儿子小特朗普曾对媒体直白地说：“纳瓦罗唯一的日程就是我父亲的日程。”

“在美国经济学界，纳瓦罗本质上是一个边缘人物，其影响力扩大也只是因为他是特朗普的‘身边人’。”在上海市美国问题研究所研究室副主任陈佳骏看来，特朗普对纳瓦罗的青睐还源自理念上的认同。

“特朗普没有理论素养，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需要用纳瓦罗那套理论来自圆其说，把自己在经济上的直觉给贯彻下去，因此两人一拍即合。”陈佳骏表示，再加上纳瓦罗与特朗普之前的“患难之交”，因此无论从政策、意识形态还是情感上，特朗普和纳瓦罗都很“铁”，或者说利益捆绑很紧密。

为黑中国不惜捏造“专家”

作为特朗普的“守护灵”，纳瓦罗对华态度强硬是公开的事实。在其撰写的三本有关中国的书中，他大肆渲染“中国威胁论”。

然而，和美国知华派学者相比，纳瓦罗对中国并不熟悉，他不会说中文、访华经历有限。2018年，他曾以白宫代表团成员身份访问中国，在此之前，他仅来过中国一次。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位特朗普背后的“贸易军师”，最近又被多家美国主流媒体曝光出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早在2019年，美国经济学者们发现，在纳瓦罗的著作中，每当他要开黑中国时，一个名为“罗恩·瓦拉”的人物就会出现。在纳瓦罗所写的六本书中，瓦拉出现了十几次。比如，瓦拉曾说，“如果你吃中国菜，那你一定是疯了。”

3月29日，示威者聚集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帕萨迪纳的一家特斯拉门店外。新华社发

在纳瓦罗笔下，瓦拉是这样的“人设”：毕业于哈佛大学，是名退伍军人，参加过海湾战争，还是个成功的风险投资人和经济学家。他慧眼独具，通过投资经济危机中表现良好的公司，在股市赚得盆满钵满。纳瓦罗甚至为这位“老朋友”起了个绰号：灾难的黑暗王子。

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日本与韩国历史荣誉教授特萨·铃木在系统研究纳瓦罗的著作后发现，“瓦拉先生”只存在于纳瓦罗的书中，在哈佛大学没有学习记录，在新闻报道和互联网上也没有任何踪迹。铃木还发现，罗恩·瓦拉的英文名RON VARA，是纳瓦罗的姓NAVARRO的变位词。换句话说，纳瓦罗极可能把他的姓氏字母拆开，生造了RON VARA这个名字。

“这只是一个笔名……仅用于表达我的观点和纯粹的娱乐价值，不作为事实来源。”

随着这一消息扩散，纳瓦罗不得不尴尬地承认了。而见识过纳瓦罗的种种可笑行径后，美国一些经济学家指出，纳瓦罗创立了一个新奇的经济学派，可称为“愚蠢经济学”。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靠捏造专家树立“权威”、开黑中国的顾问，却能影响全球最大经济体的重大贸易决策，乃至撼动全球经贸格局，这无疑给世界敲响了一记警钟。

派系斗争的产物

重新说回那场“男孩间的吵吵闹闹”。有分析认为，马斯克和纳瓦罗这场争吵，正是特朗普政府内部派系斗争白热化的表现之一。

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家全球战略智库国际政治研究部主任赵海表示，特朗普上台后，其内阁虽然同属一个阵营，但内部其实分为不同的派系。这些派系之间既存在一些共同利益，也就一些重大问题存在分歧。

这些派系中，科技界、金融界人士属于受益于全球化的利益集团，而以“美国优先派”为代表的贸易保护主义者则属于在全球化中利益受损的利益集团。两大集团在加征关税的程度、力度、对象等方面都有重大分歧。

“马斯克和纳瓦罗之间的争执就是这一分歧表面化、公开化的具体表现。”赵海说。

值得关注的是，在特朗普上周宣布所谓“对等关税”的前后几天里，纳瓦罗和美国商务部长卢特尼克等贸易强硬派抢尽风头。而随着股市受关税政策影响创下“史诗级”暴跌，掀起从华尔街到国会山的反对浪潮后，此前坚称不会暂缓加税的特朗普忽然改口，9日通过真相社交平台宣布，多国加征的关税暂停90天，只保留10%的所谓基础关税。

纽约股市三大股指4月10日显著下跌。图为交易员在纽约证券交易所（NYSE）交易大厅工作。CFP供图

在这期间，特朗普也不得不打开与部分盟友谈判的大门。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公开表示，他准备在未来几周内领导与70多个国家的谈判，而在这些谈判中，他将发挥主导作用。据环球时报报道，与马斯克立场相近，贝森特对“对等关税”也持谨慎态度。

陈佳骏表示，特朗普“对等关税”政策出台后，美国股市金融遭遇了极大震荡，贝森特所代表的华尔街利益群体对特朗普政府施加的压力无疑也会加大，相应地，贝森特在内阁的存在感也显著提升。

“不过，特朗普在不同阶段有不同政策重心，也会相应推出一个核心幕僚。比如搞政府改革时推马斯克，搞关税时推纳瓦罗。”陈佳骏表示，当关税问题不再是焦点，纳瓦罗有可能慢慢沉寂下来，但他的影响力将贯穿特朗普的执政过程之中。

没有人能够预测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将走向何方，但赵海相信，美国对外关税的不确定性会贯穿特朗普的整个任期，这无疑是悬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和全球贸易体系头上的一把利剑。其后果是，全球贸易体系不得不在特朗普的威胁下做出适应性调整。

“具体调整到什么程度，就是到特朗普的威胁不再对全球贸易产生重大冲击为止。这将是一个中长期、全球性、大幅度重置的过程。”赵海说，对于世界而言，应尽快适应特朗普的统治特征，认清美国不确定性显著增加的现实。

“理解这一点后，我们只需要长期保持政策稳定性，对外释放长期稳定的信号，按部就班地推进国内改革开放和进步发展的大业即可。”赵海表示，换一句话说，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政策选择。

采写：南方+记者 赵晓娜 泠汐

策划：陈梅玉

【作者】 赵晓娜；陈梅玉；泠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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